标题 | 生命边缘(一) |
正文 | 雪儿躺在床上已经一个多月了,卧室里十分零乱,雪儿已经不能收拾得有条不紊,床头堆放一些喜欢看的书,好久没有读这些文学书籍了,每当大脑疼痛减轻了,雪儿就斜斜半躺在床上看书消磨时间。雪儿从书堆里抽出陆幼青的《生命的留言》,陆幼青顽强与癌症作抗争精神,常常鼓舞雪儿与病魔作顽强的抗争,她只感叹人生不能倒着活,如果时光能倒流,她会努力成为一名诗人,或者是富有灵感的作家,可惜大脑里一片空白。 雪儿不善于用语言表达感情,文学是语言的艺术,电影是表演艺术,她只酷爱画画,绘画是线条和色彩的抽象艺术,她热爱大自然,大自然一草一木寓意了丰富意境。 早上醒来,小卧室里有些寒冷,下了好几天大雪,雪儿想像大自然一定是白皑皑的冰天雪地,厚厚的窗帘把房间裹得严实,房间昏暗而又阴冷,她已经看不到窗外更远的世界银装素裹。躺在床上就聆听雪籽扑打在玻璃窗,意象里幻觉出春蚕吐丝淅沥声,仿佛是缠绵悱恻的窃窃细语,那是一个多么冰清玉洁的世界,洁雅肃穆,白雪缤纷,雪压枝头。 窗口缝隙里透出一线晶亮的光芒,黑暗阴冷中的卧室渐渐亮堂起来,窗外的太阳终于从阴冷冬天厚厚的云层挣扎出来,晴朗地洒下明媚的阳光,又是一个白昼轮回,也许生命开始进入倒计时。 太阳出来了,雪儿就要融化了,这个冬天好冷,人生百年,雪儿生命还没有走完三分之一。 雪儿不知道是否能度过这个冷寂的冬季,人生苦短,她对生命留恋而又迷惘,人世间的冷酷得使她感受不到片刻温暖,死亡阴影常常笼罩雪儿周围,她把生与死看得麻木了。生有何欢,死又何以足惜,雪儿模了模床头枕头底下小瓶子,那是每天大脑像针扎样疼痛得睡不着觉的时候,母亲每天给一片安眠药积攒下来的,只要一口吞下,一切都解脱了。 床对面的墙壁上镜框镶嵌一副油画,萧然画的雪儿人物的油画,雪儿有点冷冷望着正前方,细眉如一廉下弦月,眼神略有些伤感忧郁。雪儿最珍爱就是活灵活现双眸,富有灵性,像两潭清泉泛起涟漪,仿佛天上彩虹沉淀在一汪清澈的眸子里。雪儿双手很自然交叉丰满的胸膛低谷,一袭飘逸的风衣,身材富有流畅的曲线美。绘画风格古典美与现代美完美结合,清新典雅。雪儿很喜欢这幅画,精心裱好挂在小卧室里,当雪儿每次支起身凝视这幅油画,总有红颜褪尽的哀怨和凄迷,脑海总是定格在医院宣布病情一瞬间。 “现在已经是晚期了,开刀切除脑瘤的成功可能只有百分之三十的概率,目前只能转院,而转院路途上颠簸很容易出现危险。” 身着洁白大褂主治医生面呈忧虑告诉雪儿CT检查的结果。雪儿看了一眼蘑菇状的胶片,有一块阴影在侵蚀沟壑纵横的脑神经。戴着宽厚眼镜的医生,冷峻目光藏在镜片深处。也许医生见惯了病人绝望的目光,总是保持平和冷静的表情。雪儿对主治医生寄予生命的厚望,当主治医生面无表情告诉雪儿这一结果时,她知道医生已经无回天之力,这里医疗设施不具备开刀条件。雪儿闭上眼睛不去看坐在身边的母亲泪眼涟涟愁容,还有主治医生一脸无奈同情,甚至有点惋惜,雪儿还这么年轻! 雪儿对生命期望值近乎等于零。 “妈妈,我想回家!”雪儿坚决不同意转院做手术,她知道母亲为了给她治病已经靠借债度日,何况只有三分之一的希望,就是有希望成功,这昂贵的治疗费从那里来? “雪儿,我苦命的雪儿,妈就是讨钱也要把你病治好。”雪儿母亲不忍心让雪儿出院,女儿是母亲心头肉,就是舍弃母亲生命也要保全女儿的生命,母亲不愿意白发人送黑发人。 雪儿看到母亲眼泪汪汪滚下来,晶莹晶莹的,她不忍心睁开眼睛。求生的欲望曾经使雪儿强烈想活下来,可是家里一贫如洗,亲戚朋友都怕沾边,曾经那么亲近的亲情躲得远远的,怕向他们借钱。世态炎凉,人情冷漠。母亲下岗后家里已经没有收入了,每天就靠开家小卖部微薄的收入度日,能维持生计已经就不错,哪有钱治病,也毫无能力还债,人情冷暖两相知,不管母亲如何恳求,雪儿以死来拒绝继续治疗。 脑瘤细胞继续繁殖活跃,已经开始压迫神经系统,病魔的痛苦在折磨着雪儿的身心,她不知道能否挨过这个冬天,一旦大脑处于清醒状况,雪儿就十分恋旧,那些流逝的岁月模糊而又清晰映在脑海里。雪儿努力把一切忘却掉,极力使大脑处在苍白记忆里,然而,难以平静的大脑常常呈散状式思维,甚至跳跃式流动潜意识,思考问题比任何时候要透彻,雪儿深刻体验灵魂出壳的痛苦。 童年时代的雪儿,父亲老是唠叨出生时候情景,她是下雪天出生的,呱呱坠地的时候,天正下着鹅毛大雪,雪花漫天飞舞。接生护士问道:“谁是婴儿的父亲?先取个名字。” 富有文学情怀的父亲不加思索说道:“就叫白雪。”父亲有点失望,他一听哭声就知道是丫头片子。因为姓白,倒是一个富有诗情画意词组的名字,尽管父亲不希望是个丫头,还是用父爱接纳这个女儿。 雪儿也喜欢这个名字,每当过生日就是大雪纷飞,父亲总是带她去滑雪橇,银白色的雪原把荒凉景色遮盖得严严实实。雪儿喜欢下雪天,在一望无边雪地同父母亲打雪仗、堆雪人。雪儿的童年时代是美好和幸福的,父母都在一家当时人人羡慕的国有企业工作,后来父亲因为文章写得好,在机关当管理人员,尽管生活并不富裕,却充满甜美的回忆。 人生无常,雪儿父母亲所在国有企业倒闭了,平静生活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,一夜之间使家庭生活一下子失去了经济来源,父母每天为生活愁眉苦脸,没有什么技术专长的父亲找不到新的工作,年龄四十好几了,外面招聘都是三十五岁以下,每次外出碰壁回来,自信心就受到一次次的伤害,找不到工作的父亲天天在家借酒浇愁,喝醉了酒的父亲就会埋怨母亲,当初不该调到一起。 然后就是无休止的争吵...... 雪儿还刚读高中,她常常躲在卧室不敢出门,少女心灵蒙上一层阴影,从小所受到的教育,社会主义公有制是最完美制度,为什么国有企业一夜之间都垮了,人们在新旧观念中碰撞,在阵痛浮躁中寻找出路,现实社会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嬗变。 雪儿父亲实在找不到工作就开始做生意,向人借了一笔高利息钱开了一家餐馆,性格温良敦厚的父亲,缺少商人见利忘义的精明。雪儿家地处经济落后地区,好多单位和企业工资都开不出来,每次记帐的钱都成了呆账。由于经营不善,每个月要付出昂贵的房租、人工费、税收以及各种乱收费,父亲终于负债累累关了餐馆,讨债的人踏破了门槛。为了怕年关讨债,心灰意冷的父亲决定离家出走。 “现在只有离开家了,过年要债的人踏破门,为了保住两间旧房,我们只有离婚。”父亲明显苍老了许多,提出跟母亲协议离婚。 “你倒一走了之,这么多债让母女两咋偿还?”母亲伤心哭了。 “离吧,是为了活命,在外面闯出活路来不要忘记你的女儿。”母亲终于想通了。 “债都是我借的,我们协议离婚,债不就让我一个人背了。”父亲拿出早就填好了的离婚协议给母亲。“你自己觉得有合适就找一个,这些年,虽然感情不是很好,也算是夫妻一场。” “爸,还回来吗?我不读书了,我出去找工作赚钱。”雪儿明白了家庭发生一切变故。仿佛一夜间长大了,心里酸痛得直掉泪。 “爸对不起雪儿了,没有尽到做父亲责任,让雪儿受苦了,为父无能,等在外赚足了钱还了债就回来。” 雪儿第一次看到坚强的父亲眼睛红了。父亲从小就是雪儿依赖,母亲是海,父亲是山,父亲是雪儿心灵中一座高山,现在这座山一夜之间倒塌了。 雪儿看见父亲拘起身把窗子开了一条小缝,窗外北风萧瑟。 “晚上烤碳火不要关紧门窗,小心中毒。” 雪儿的父亲很是无奈叮嘱母女两,这也是雪儿父亲最后一次寄予母女两平安和牵挂。雪儿望着日益苍老的父亲,两鬓斑驳,头发霜染一样灰白,被生活压弯了要父亲一夜之间苍老了很多。雪儿泪水在眼睛打转,鼻子酸酸的,一行热泪夺眶而出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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