标题 | 长篇小说《臂掌婴》连载-3-别梦寒-湖北天门 |
正文 | 3 :我与妻子邓田丛是在1983年10月2日结婚的,她娘家原先是天门新堰种地的。我家也是种地的,但我家是郊区,生产队的田被国家征去建了天门棉纺厂,三万锭的规模。我是棉纺厂的占地工(在待遇上有别于被分配或安排进厂的国家与集体职工)从当时的户籍与就业状况而言,我还有优于田丛的地方。当时的户籍管理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,她要么与我父母嫂子一样去务农 ,要么去给人做真正意义上的临时工。她娘家父亲是当地的大队书记,在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时,接待与安排过许多从城镇下放的年轻人,有男有女。她父亲会推拿按摩,加上人缘极好,所以很远地方的病人也慕名而来。他给人推拿基本上是不需物资投入的,再说他心地特别善良,因此也不在乎收费,多是收别人一点烟酒罐头,病呢,有的可以痊愈有的可以减轻,反正病人都是忧心忡忡而来,高高兴兴而去。躺着来的,住上些日子,也能走着回去。他能蹲在任何种类的凳子板凳砖石上不间断地抽上十多根烟,身体不挪分毫。让我费解的是,在新堰鞋厂的院子里,我和方平去玩,不住地敬他烟,可他一根也不回。那是要我大哥弄的一条武汉产的游泳牌香烟,我大哥在岳口副食品公司(后转到五金公司)工作,游泳烟是当时的紧俏货,没有路子的人是看不到的。至于知青住得时间更长,他交代队长们在分配农活上要加以照顾,生活上也是如此。他是一个很慈善的人,不在意年龄性别,所以很多病人特别是知青和他们的家人都很感念他的好处。那时很多知青要求住在他家里,他习惯性地微微一笑,说,好哇,可你们要同意我的一个要求。他面对坐在堂屋里的十多个男女知青。 好,好。邓叔,邓伯,你呐(您)说是什要求?我们都依你呐的。小地方的人,虽有一点文化,但毕竟比不得大城市的人,说话标标准准。他们说“什么”时,总是会依据地方习惯,去掉“么”字。但这不妨碍他们间的交流与沟通。另外,他不喜欢别人叫他什书记,一律要求别人喊他老邓、邓伯、邓叔。他是一个随和的长者。 不准反悔?他用手指一个一个指着知青,等他们全部点头后才说,好哇,你们想几个人住在我屋里?我的屋就这巴掌大,总不能都住下吧? 知青们面面相觑了一会说,一半总可以吧? 一半?邓伯数了数,一半是九个人。其中男生八个,女生十个。说,那这一半啷样分呢?谓必还要住一个女孩和不要她们中的一个?我们天门人都好把难道的意思用谓必来表达。知青们又碰上了一个难题。 你们都同意了的,女娃我全要。男娃嘛,都跟我到别个屋里去。 喔!女生们都站了起来,欢呼雀跃。那时还没有现在流行的“耶”的表达。男生们则心有不甘,邓伯邓叔偏心。 哪个不偏心的?邓伯手指自己的左胸部说,你们看,我就不喜欢男娃,不是不喜欢你们。我以前也有几个男娃的,全都送了人家,只留下了她们几个女娃。邓伯说的是自己的几个女儿。男生们听到这话,都无话可说。漂亮说话好听又好蹦跳的女生刘梦华带头拍起了巴掌:你们同意了的。君子一言,驷马难追。你们是男生,是君子呢。梦华上高中时是班上的学习兼文娱委员。她的作文写得好,舞跳得好,歌唱得全校男生魂不守舍。学校一有文艺晚会,观众一大半是男生。梦华班的男生为了争得台前最中间的位置,不自量力地与高一学生群殴,最后是学校出面以他们是低年级,个子矮小为由,加上他们班主任是校长的邻居,这样他们班的同学才被法定在台前的那块风水宝地。梦华搂着邓伯的大女儿笑得灿灿烂烂。梦华他们这十八个知青的家都在岳口镇。梦华的家离我们家不算太远,那时一般的人家很少有自行车,步行半小时就能到。她住在镇中心,是居民。居民在我们郊区人的眼里好像是另一个国家的人。他们每月拥有街道发放的肉票、糖票、烟票、布票、豆腐票,还有我们难以看到的全国流通的粮票。我们家属于郊区,只有省流通的票据,它们被父母锁在一只近拃长的木盒中,再放在衣柜的抽屉里。梦华的父亲是镇手工业联社的主任,有专用的飞鸽自行车。在上世纪六、七十年代,是基层官员很了不起的荣耀。那时自行车相当于现在给镇委书记镇长等几个关键人物配备的专车,是一种地位与身份的象征。 手工业联社主管全镇手工业企业,其书记厂长的人选均由手联社报请镇里审批,所以梦华父亲的职务还是很显赫的。梦华父亲是手联社的书记兼主任,田丛的父亲是知青点的大队书记,这两个书记有梦华串联在中间,两地骑车不到一个小时就可以到。在梦华没被推荐上大学前,她父亲经常骑车给她也顺带给别的知青送些农村不常见的衣物食品。那时没有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的风尚,但这两个书记一见如故,很快成了朋友。梦华是第一个被推荐上大学的。她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宜昌电台做播音员。梦华父亲是懂官场与人际伦理的,两位书记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私人关系。这些知青中后来有的入了仕途,有的成了老板。其中一个叫李汉平的女生当上了一家医院的院长。这些知青一般都会在春节时或结伴或单独去看望田丛他们一家人。 当时田丛她们姐妹平均比这些知青小近十岁,但都还能相互记得姓名样貌。田丛姐妹之所以学习成绩都很好,成年后都能如鱼得水,一方面是源于家教和熏陶,,一方面是得益于邓家庞大的族群,另一方面是受惠于这些知青。那时她们姐妹几人晚上缠着知青讲故事,做习题,不教得她们眉开眼笑,听得她们手舞足蹈,是不能让人安神的。当然,田丛她们自己的社交能力也是极其重要的因素。田丛的父亲当时只要女孩住他家,一是出于对她们的关照, 主要是安全方面,另外也可让女儿们跟着她们学些文化。至于他说送儿子给人家的事,純属瞎扯。但他却曾有过几个儿子,可惜都没有捡起来。 田丛是我父母几个媳妇中最有文化,有人缘,又漂亮的。她娘家没有兄弟,性格又男性化,他父亲有意在她小时育她这根苗子,将推拿按摩针灸的诀巧传授给了她,让她耳闻目染,她呢,也好像习惯了流血,习惯了刺激,习惯了紧张,习惯了放松。她告诉过我,因为她父亲的师傅丢失了对头部诊疗的抄本,所以除了头部外,人体的其他部位她都可以诊治。因了这一秘传,她刚嫁到我家不久,便主动免费给左邻右舍患有肩周炎,坐骨神经痛,手脚麻木, 带状疱疹,风湿关节炎等症进行诊治。她是个男人味的女人,女人身的男人。几针下去,再用带有油性的纸折成寸许长,半指宽的片片,点燃,适时放进选择过的玻璃瓶中,待瓶中空气排解后按在针眼处,稍许拔下,瓶里便有异于正常血液的血和其他黏液。她经常向病人讲解通则不痛,痛则不通的医理。 由此,她又像她父亲那样积累了大量的人脉与口碑。这样过了些日子,她告诉我她的工作不用我操心。因为我所在的棉纺厂是县级的(当时天门还没设市) 除了临时工就是占地工,一般是不招收其他人员的。她父亲已经是我岳父了,他给了我们夫妻一张纸条,烟钳在左嘴角,眯着眼说,他是我的老得意(朋 友)一个星期不能上班,我找他的歪(问责)。岳父说的他是梦华的父亲。 -未完待续-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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